迷失表参道(上)
咳咳,又一个逆天的脑洞【手动拜拜,可以当做午后之恋的番外【揍
依旧是AU,OOC,三观不正警告【各种胡编乱造别认真,发现BUG记得提醒下噜
BGM见后文
卓彧X米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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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最不想见到的人都会再见,何况是有心相见的人。
在纽约谈判结束,准备返程香港的时候,身边助理告知:“卓生,最近一趟班机会在今晚凌晨起飞,我已经订好机票。”
彼时卓彧已经非常疲惫,将近三天三夜未合眼,即便中途休息也仅是强迫性戴上眼罩。他睡不着,除却公事,他更怕一闭上眼就会想起一些不该想起的人,一些早该忘记的事。从前濒临破产,差点锒铛入狱的时候,他还不晓得什么叫做怕。这个字眼在他卓彧的字典里连同悔与痛,早早被一并删除。但谁能真正做到无忧无惧?一往无前奋勇杀敌,再回首身后已是死伤无数。
而他现在才渐渐感到什么是害怕。
他害怕睡着,因为他害怕会做梦。
即使一边额角突突地泛起刺痛,他只是略一皱眉,英挺的眉毛纠结在一处,深陷的眼窝下已被阴影遮盖。抬起左手,表盘上时针正在缓慢靠近中央。窗外大雪弥漫,飘飘洒洒,灯火辉煌映衬着,十二月的华尔街依然繁华似旧。雪花砸在街道上,瞬间消失在疾驰而过的车轮下。
这一刻,这个城市跟香港是如此相像。
唯一区别是香港没有雪。
“我的故乡跟香港不同,是冬天会下雪的地方。可观石城霁雪,赏凤台夜月。”
不过停留数秒,卓彧抬脚便走,一行人在身后匆匆追赶,奔赴机场。
身体沾上头等舱柔软宽敞的座椅时,他像是一颗心终于定下来,助理递过备好的阿普唑仑。私人医生嘱咐过他不能过分依靠药物,但医嘱这回事,他从来听一半留一半。工作强度一再加大,但对他来说,远远不够。若是连安眠药都不能吃,难道要他去抽大麻?他还记得自己身处漩涡中央,早不是当年那个在帝国理工读书,假期里伙同一票二世祖昼夜不眠开PARTY的后生仔了。
年少轻狂的岁月,老早被甩在脑后,想起来竟像是别人的故事。
他没细数,打开盖子哗啦倒了半把,助理被吓到:“卓.....卓生,医师说一次最多吃两片......”
“我知,不过一时手滑。”
徒留两粒药片在手心,温水吞服没多久,他盖在眼罩下的双眼不再感觉到混乱的斑点在晃动,身体慢慢变轻又似变重,然后一切触感消失。
一路竟没有做梦,也唯有吞了安眠药后他才不会做梦。
再醒来时是被一阵推搡惊扰,他掀开眼罩,有些火大。转过脸,助理和秘书围在他身边:“卓生,抱歉打扰您休息,飞机遭遇强气流迫降成田机场,这边又有雪天预报,可能......会在日本耽搁一晚。”
“好在航空公司已经安排好酒店,现下空乘小姐已经在催促了。”秘书无奈补充道。
除下耳塞,卓彧起身随人流走出机舱,已经有细雪微粒打在脸上,冻得他一下子彻底清醒过来。
上一次来东京是什么时候了?大概某次出差,一路在机舱车仓穿行,怕是连锃亮的手工皮鞋沾上这个城市灰尘的遗憾都不会有。对着冷风吹了几分钟,进到室内,那种在纽约时的倦怠空落仿佛连同艰难度过的三天都一同留在了曼哈顿的夜色中。
他主动接过行李箱,助理诚惶诚恐跟在一旁,几名主管人员及助手check in后陆续等在电梯入口。
叮一声,电梯抵达,进入稍显局促的套间,他拉开窗帘,已是正午,将融未融的雪堆在路面,晃起刺眼白光。盯得久了,竟惹人莫名蓄起泪意。
在这般密闭的陌生空间中度过一日,对此刻的卓彧而言实属煎熬。心念转动,他打给前台叫了一部计程车,打算去往东京市区。但他并没有明确的目的地,司机询问,他含糊其辞。突如其来的松懈,竟让人不知所措。
车子一路行,他一路想,间中司机同他搭话,用英文热心介绍,仿佛是将他当做头次造访的旅客。等红灯的时候,还特地拿出一本旅行手册给他翻阅。手指滑过纸页,眼前出现Omotesando Hills字样。
“有时间的话,我想去日本旅行。那里的甜品,实在让人念念不忘。”
“如果是东京,表参道附近有一家店叫Mizuho,你会喜欢。”
卓彧盯着那页书很久,终于开口说:“去表参道。”
停车的时候,正是一天中东京街道最繁华的时刻。即便风雪渐起,人群热情依旧不减。卓彧裹紧围巾,双手插在大衣口袋,昂贵的皮鞋毫不留情踏进坑洼的泥浆中。
天色灰蒙,橱窗里灯光夺目,却无端生出丝丝空洞乏味。顺着手机中的地图摸索前行,远离繁华的背街,那间窄小店面坐落在一株樱花树下,枝叶凋零,犹自落寞。
店内无客,非常安静。卓彧推门,掀起帘子进去,坐在角落点了几样精致的糕点,配上玄米茶。正当他抬起食箸,一阵冷气袭来,又有人进店。逆着光,来人是个年轻男子,对着手机小声讲话。他一面讲,一面坐在门边的高脚凳上同店主点单。
忽然间,他口中的日文变成的中文,稍带不耐烦的语气:“大小姐,你到底要点什么?人家老板正等着,能速战速决吗?”
这短短字句,在卓彧耳边如惊雷炸开。他蓦地抬头,声音与记忆重合,他有点难以置信。脑海中的零碎片段拼凑成不远处的侧脸弧线,勾勒出眉角唇畔的笑意。
是他?却不像他。
平素的米青永远彬彬有礼,斟字酌句,耐性十足,冷淡疏离。
他想冲过去抓住那人,质问他过去的所有,但他只是按兵不动。那人径自坐在一旁等店主打包,看样子不会久留。
初时的震惊和冲击被强压在心底,卓彧告诫自己要冷静。这一切发生得如此迅疾,以至于不像是现实。他究竟是不是在做梦,直到远远跟在青年身后,看着他在细雪中的身影映在橱窗上绵延不绝,起伏成山脉的痕迹,他才生出一点真实感。
穿过表参道的时候,那人消失了。像一滴水混入海中,瞬间失去踪迹。卓彧站在车流人潮中,第一次有了一种无力感。迷惘和幻灭像广告牌与街灯辉映交织的波纹,一圈一圈将他团团围住。他从街头走到街尾,徘徊在这条并不长的路上,不知只身向何去。
雪又开始下起来,他望着潮湿的路面,目光在四处飘散,冷不防撞到一位刚刚从街边名店走出的小姐。他低头道歉,抬头的刹那,那个裹着银色羽绒服的身影又一次出现。
他提着一个大型纸袋,在店员的道谢声中,随后走出。
卓彧这才看清他的脸,不会有错,这是米青。
拥有和失去,不过在短短弹指间,就仿佛历经轮回。
夜幕低垂,华灯初上。跟了一路,青年终于停在新宿巷子里的一间旅馆门前,一名身着红色和服的女子为他拉开门。她的领口开得很低,脖颈和大半雪白胸脯都裸露在冰凉的空气中。青年举起左手,见到食盒,她浓妆艳抹的脸上显露出少女般的天真笑颜。他们进了旅馆,不多时,女子又出现门口。此时她换了身裘皮大衣,头戴宽沿礼帽,男子送她出来,把手袋递给她。
隐约听到他说:“路上小心,有事电话联络。”
“知道了,每次都说一遍不累吗?你才是要小心,没事别乱跑。”
“好了,你要迟到了。”
“让他们多等几分钟又怎么了?况且樱花通就在隔壁。”
巷子很窄,卓彧坐在对面的居酒屋门口听得一清二楚。待女子说话,才意识到自己已在歌舞伎町范围内,离著名的红灯区仅有一街之隔。
他不是没有去过,只是年代已久,难怪先前不少男女依偎经过,他只当是情侣出游,并未放在心上。
旅馆门前灯火暧昧,老式的和风建筑挤在瘦长的街道边,笼着飘雪和霓虹,竟有着说不出的诱惑和迷乱。
“你知不知道,三十年前,这条街可是新宿最有名的情人旅馆街。传说有一类旅馆,里面的设施非常神秘,去过的人都直呼大开眼界。”店里一人说。
“三十年?那还是昭和时期,你我都不过半大孩童,怎会知晓的如此清楚。”同伴不以为然。
“当然是老板告诉我的。”
“老板,他说的是真的?”
“我也是道听途说,那时候的短暂繁华,都如夜空烟火,早就灰飞烟灭了。如今虽有,知道具体位置的老人家想必也不会轻易告知。”
“唉,那你说这些有什么用?知道了又去不了,着实让人心痒难耐。”
“其实现在的情人旅馆也不错啊,虽说太过现代化,但在年轻人中间相当受欢迎呢。”
两人像是常客,跟老板熟稔地聊起天。
“但那种神秘莫测又带着年代感的传奇旅店,说不定更让人流连忘返。”
“你说,对面那家旅馆会不会就是其中之一?”
“开什么玩笑,店主人我还认识呢,她老公去年车祸去世,留给她这么栋祖产。不过她不怎么打理,平时似乎都丢给一个年轻人照看。”
“不会是养的小白脸吧。”一人说笑着,露出猥琐的神情。
“胡说八道什么呢,柏原小姐说那是她表弟。”老板辩解道。
“你才听她胡说,这女人我在歌舞伎町的俱乐部见过好几次,做的什么生意我会不知道?养个小白脸算什么,养十个都不稀奇。”那人嗤之以鼻。
“佐川先生,您这样说,对柏原小姐太不礼貌了。”
“没错,佐川君,她跟你又没有过节,我们这样议论别人,太失礼了。”
那人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讪笑说:“我......我好像喝醉了,抱歉。”
“不过说也奇怪,柏原小姐少说也在这里住了好几年,也从来没听过她有弟弟。”
“听说是从中国老家过来探亲,是母亲那边的亲戚。”
“原来如此。”
“你大概没见过他,他有时还会到我店里兼职,手艺不错,只是用的左手,不太熟练。”
“柏原小姐有一次喝醉了告诉我,她弟弟刚来日本就遇上意外,右手受过伤不太灵活,才开始练习左手做事。”
“那也蛮可怜的,突遭横祸。”
“是啊是啊,那位先生不愧是柏原小姐这位大美人的弟弟,长得也是相当标致。”
“莫非你看上别人了?”佐川指着另一人道。
拍开他的手,对方反驳:“我哪有?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不过是夸奖几句。”
“你看,他出来了。”
青年从对街走出来,向巷子另一头走去。
“不过,真的是长得很好看呢。虽说同为男人,但我也抑制不住有点心动。”
“你可以改天约他过来喝酒。”
“喂,你们两个可别吓着人家,那孩子很单纯的。”
“老板,我们开个玩笑而已,你不用那么认真嘛。我们可都是有老婆的人。”
“对对对,作为顶梁柱的男人,出去搞外遇也太低劣了,怎么配当一家之主?”
“说得极是,一旦结婚,外出喝酒应酬是一回事,真要跟外面的人乱来,就另当别论了。”
“万一老婆知道了闹着离婚,可是要支付好大一笔赡养费,想想都吓死人。”
“哎,你看好好的怎么聊起这种话题?太煞风景了,老板,你还是再讲讲以前这里的事吧?”
虽然日语不甚熟练,不过卓彧大致都听了个明白,疑虑更深一重。
这时,街对面的青年提着环保袋回来了。
卓彧登时放下纸币起身,走过去随他进入旅馆大门。
“渡边太太?我把材料买回来了,今天晚饭我来做,您就休息一下吧。”清亮的发音非常悦耳。
里间走出来一名穿茶色和服的中年女性,接过袋子,又进去了。卓彧靠在前台好整以暇望着他,他这才回过身,见有来人,笑容满面:“您好,欢迎光临。”
进到前台内,他一面收拾摊开的书籍——都是美食相关,一面询问:“先生是一个人住?”
公式化的问候,神情客套得不似作伪。他竟是一点也认不出自己了,卓彧心想,见他左手略显生涩地握住笔准备登记,正欲回答,搁在一边的手机震动起来。
青年充满歉意地看他一眼,他点头表示理解,接起来便换上中文对答:“今晚不回来?好吧,你照顾好自己,别又跟客人吵起来。”
“嗯,好了我知道了,今晚有客人入住呢,我要去登记了,不说了拜拜。”
他收线,卓彧便开口用中文说:“我听对面老板说,这里从前是著名的情人旅馆,一时好奇,就过来看看。”
“你是中国人?”青年眼神柔和几分,听罢又笑道:“别听他们八卦,这条巷子以前是有不少那种店,不过前些年整顿都解散得差不多了。我们这里可是正经旅馆,虽说是年代久远了些,但住着还是很舒适的。”
“那你不如带我去看看?”
从开始,对面的男人就一味盯住他,说话的时候眼神很专注,这让米青有些局促。为什么呢?大概是所谓医生说的创伤后应激障碍,很长一段时间,他不敢出门,不敢坐车,连同人面对面交流都十分艰难。
但跟往常不同,来人的目光中的探究之意并未让他不适。只是包含了太多无法辨别的情绪,深邃如同濑户内海的波涛,遥遥掀起滔天巨浪,前赴后继拍打在细沙上,让人无端感觉出幽微深情。
他怎么了,竟面对陌生男子遐想联翩。
还是,对方其实另有目的。
“你......是不是来找莉莉子?”他忍不住发问。
“莉莉子?”男子挑眉,像被冒犯了似的,“她是谁?”
糟糕,自己太过唐突,看他样子似毫不知情。难道并不是莉莉子的客人?
“这间店的主人。”他回以歉意的笑容,“我以为,你要找她。”
“不,我想住店。”男子回答。
他闻言,从抽屉找出一串钥匙,说:“麻烦你,将身份证和护照给我看一下。”
“香港居民......想不到你普通话讲那么好,一点不像香港人。”
“是啊,走南闯北,不学多几门语言怎么行。”对方停了停,“从前有人跟你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先生说笑了,大概听过的人都会这么说吧。”
“我身边大多数人通常不会在意这些,纵使注意到,也不会直说。”
生活在不能有话直说的世界,实在太过辛苦。看对方身上衣着不菲,举手投足都仿佛下一刻就要投入紧张的商业谈判桌边,他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沉默着把证件还给对方。
合上护照之前,他记住了那个名字,卓彧。
“卓先生,请跟我来。”走在前面为对方引路,木质结构的楼梯很窄,仅能容一人宽松经过。他行多几步,见对方还在转弯处驻足,便询问:“您怎么了?”
“这里真的只是普通旅馆?”脸上似笑非笑,仿佛揶揄,指着侧面墙上的浮世绘,一男一女交缠在一处,纵然重要部位被衣袍遮盖,仍旧不难猜出他们所行之事。
“这个......”虽然早已看了无数次,但头次被陌生人问起,他还是面上一红,“这个是店主的私人收藏......传统艺术罢了。”
“哦?”不轻不重的回音,仿佛珠子从刀尖滚过。
他回过头,继续问:“每间客房的朝向都不同,您是偏好光线充足一点,还是安静一点的?”
“三楼和四楼一共十个房间,您是.....”
“你住几楼?”
“啊?莉莉子小姐和渡边太太住在二楼,我住在阁楼上。”
“阁楼还有没有房间?”
他愣住,对方从身后挤过来,窄小的楼梯本容不了两个大男人,他紧贴着木墙,对方却毫不在意向他迫近:“请问.....”
不等卓彧说完,他连忙接话:“还有.....只是,家具都有些陈旧,采光也不好。”
“没关系,我只是,不习惯楼上有住人。”
“原来如此,那我带你去。”
拿出钥匙把有些生锈的铁质抽锁打开,推门而入,宽广的内室用屏风隔成两间,外间起居,里间休憩。
“贵店主人果真品味独特,今次着实领教。”
闻言看去,两人正面墙上悬挂着巨幅春宫,樱树垂枝,低迤和服交缠其间,有男人同女子,亦有男子同男子。淫而不乱,情色却不色情,视觉冲击下,不知不觉教人心底蛰伏的野兽渐欲脱缰。
他一时语塞,好在对方并没继续调侃,让他难堪。卓彧回过头看他,辅一对上错觉中揉进撩拨的眼光,他低下头退出去,说:“不打绕您休息了,稍后我会把相关用具送过来。”
“等等,”见他要转身离开,卓彧拉住他的手臂:“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
“我叫米青,初次见面,请多关照。”言罢微微欠身,一个标准的鞠躬姿势。
明明无可挑剔,偏生教人难以受用,恨不得撕开眼前的面具,看看底下究竟是否有真正的喜怒哀乐。